胡志君（四川）

          避暑唐家河已近一周。先是随众人漂流，皮筏子在碧绿的水面上颠簸，两岸青山如削，偶有猿猴啼叫，声音在峡谷中回荡，久久不散。后又去看那些圈养的动物，虎豹豺狼，在铁栏后踱步，眼神里透出些倦怠来。这些都不足为奇，倒是昨夜一场秋雨，来得突然，去得也快，却将这片山水点染得焕然一新。

       雨是子时开始下的。起初只是零星几点，敲在窗棂上，发出轻微的"嗒嗒"声。后来渐渐密了，淅淅沥沥，如蚕食桑叶，持续了一整夜。我在半梦半醒间听着这雨声，竟觉得比白日里那些喧闹的游艺更为悦耳。

       清晨推窗，一股清冽的空气扑面而来，带着泥土和草木的芬芳。眼前景象更是令人惊叹：远山笼罩在乳白色的云雾中，那些平日里棱角分明的峰峦，此刻都变得柔和了，仿佛被一层轻纱裹住，若隐若现。云雾时而聚拢，时而散开，山形也随之变幻，真如古人所云"山在虚无缥缈间"。

       我信步走出住所，沿着湿漉漉的石径向河边走去。路旁的草木上挂满水珠，在晨光中晶莹剔透。一只松鼠从树梢跃过，抖落一串水珠，恰巧滴在我的颈间，凉丝丝的。河边已有三两个早起的钓客，他们静立水边，如同雕塑，只有手中的钓竿偶尔轻轻颤动。

河水涨了些，颜色也不再是前几日的碧绿，而带着些浑浊。水流湍急处，泛起白色的浪花，与两岸的青山相映成趣。对岸的山坡上，云雾正在慢慢升起，如同揭开一层层帷幕，逐渐露出下面苍翠的树林。

       回到住处，见店家正在檐下煮茶。他招呼我同饮，说是用这山泉水泡的本地野茶，最能解秋凉。我接过茶杯，看那茶汤清亮，香气扑鼻，浅尝一口，果然甘冽异常。店家说，这场雨过后，山里会更凉快，动物们也会更活跃些。"您要是运气好，说不定能看到野生的金丝猴呢。"他说这话时，眼睛眯成一条缝，显得极是自得。

       午后，云雾渐散，阳光透过云层，在山间投下斑驳的光影。我坐在廊下，看远处山色由青转黛，近处树叶上的水珠渐渐蒸发。这场秋雨来得快，去得也快，却将暑气一扫而空，更将这唐家河的山水，装扮得如同仙境。

       人们常道春光明媚，夏日炎炎，冬雪皑皑，却少有人提及秋雨后的山色。其实这初秋时节的雨，最是能洗净尘嚣，显露出山水本真的面目。我想，人生际遇，大抵如此，总要经过一番洗涤，方能见得本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