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万清（四川邻水）

第二十八回  邝漓江为偿债挺而走险  秦灵萝遇劈雳江畔哭夫

        话说邝漓江父母不顾灵萝的担忧和意见，打肿脸充胖子，硬着头皮勒紧裤腰带东借西挪贷款凑钱拆了旧房，建了很气派的新房， 小叔子也顺利娶了桂香作媳妇。桂香她娘满脸堆笑地参加了婚礼，仿佛打了胜仗的公鸡，走起路来，昂首阔步，几乎没把灵萝一家放在眼里。

       按说，请了阴阳先生一尘子选址测期，应该是百事百顺，万事万祥，一家老小也应是平平安安，顺顺利利才对。可是，偏偏正当小叔子一家欢天喜地之时，公婆却为造房借贷一事，愁白了头。弄什么去还贷款啊？天天都有利息。这利滚利，像滚雪球似的，什么时候是个完？

       邝漓江是长子，自幼随父母风里来雨里去，面朝黄土背朝天，出门一身雨，回家两腿泥，勤爬苦做，才挣下这点家业，深知创业的艰辛。现在为了满足兄弟妻家的过高望，砸锅卖铁，到处借贷又修建了这么气派的房子，自然又是欠下一大屁股债。父母一定愁坏了！兄弟刚结婚，也没有稳定的职业，父母又渐进老年，哪里出变得来钱？自己多年打工挣点钱又被这一折腾花了个底儿朝天。还要买奶粉养崽娃。日子真是一日日紧上来了。咋办呢？农村人除了勤俭以外，还能咋办？幸好，生在漓江边，自小识水性，通鱼性，练就了一身过硬的捕鱼本领。只要胆大心细，一定能向江神求财的。邝漓江从小就听过一个古老的传说，说是这漓江有处黑龙潭，潭底侧有几处暗室，暗室里有些宝藏。抗日战争时期，国民军还暗遣十八位水性特好的潜水员潜入水底，曾打开过一处暗室，偷取出不少古宝充着军资，激励士兵打败过小日本一股凶悍的宪兵队。但终因寡不敌众，加上国军人心不齐，妥协抗战，指挥不当，被及时赶来的日寇援军打了个措手不及，被前后夹击，全军覆灭。连十八位潜水员也没逃过一劫，全部壮烈牺牲。等到八路军赶来全歼了日寇时，这股国军已无一人生还。

       战事已如烟逝去，黑龙潭有宝藏的消息也随岁月流失，已很少有人知晓。许多年前，有人试探过冒险下去，去都一去不返，平空消失了一般。渐渐地，人们都惧怕地称之为杀人潭。

    “人无横财不富，马无夜草不肥！总得冒冒险才知真假！”邝漓江突然生出独自出漓江打鱼出，暗地潜水寻宝的强烈愿望。“不入虎穴，焉得虎子？仅靠地里扒食，渔里发财，得等到哪个猴年马月？但这事儿，又不能让父母、兄弟和灵萝他们知晓，免得他们担心！还会使计划泡汤。”

       邝漓江决定破釜沉舟，试他一试。万一撞上大运，取得一两件宝贝古疙瘩，不仅债务可偿还，还能从此过上十分优裕的生活！一尘子他老儿不是说新房建好后，一家人运气都特好，日子会越来越红火么？他想定后，便开始留意江面情况，有意无意到黑龙潭附近了解地形地貌，搜寻有关传说的资料。看看立夏已到，雨水渐多，若还不动手，恐怕雨季来了，漓江上游洪水四聚，江水暴涨，更加凶险。

       一日，邝漓江开玩笑地对灵萝说：“萝儿，我今后一定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，兑现结婚前对你的承诺。”灵萝不以为然：“只要跟着你一家平平安安不被饿死，就知足了。我从来就不奢望什么荣华富贵！”灵萝抱着福福亲了又亲回道。“你不信，等着瞧！”邝漓江真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妻子，但想了想，还是忍住了。心想：八字还没有一撇呢。到时给她一个惊喜岂不更美。想罢，他充满希望地看了看灵萝一眼：萝儿真美，娶到她，真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！我一定要兑现承诺，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。

       邝漓江装着跟平时一样，划着渔船出发了。向着黑龙潭方向进发，向着一家兴旺发达的希望进发。一路夏阳高照，江风热浪拂面，江水波光闪耀。江岸竹林里、树丛中、杂木上知了也起劲地歌唱。仿佛在为邝漓江的勇敢行为唱着赞歌。

       划了小半时辰，突然天空上滚过乌云，随风翻浪，如岛屿，如山岭，如海浪向着邝漓江迎面扑来。一会儿，就暴雨倾盆，狂风大作。邝漓江奋力撑住渔船，但渔船却像不听使唤的野马狂奔起来，摇摇晃晃，直向黑龙潭扎去，瞬间不见了太阳，不见了江岸，不见了知了，邝漓江昏昏沉沉向无底的深渊划去、划去，迷迷糊糊中仿佛打开了宝藏的大门，里面金光闪闪，金银珠宝，古董古币无数，隐约看见灵萝美丽而幸福的笑容，看见福福快乐的笑容，看见父母满是皱纹的老脸也绽开了幸福的笑容，连兄弟和兄弟媳妇也向他展开了笑脸……

       邝漓江渔船扎进黑龙潭后，很多天没见他身影。灵萝感到不对劲，福福也白天黑夜不停地啼哭。一想到男人几天前向她说的什么让她过上幸福生活的话头，顿时心里一紧，心口无缘无故绞疼起来。心想大事不妙，莫非他挺而走险？我的天啦，人到哪儿去啦？灵萝深感不妙，立即四处打探了起来，父母、兄弟们都说不晓得，四邻说，不都是天天捕鱼去了吗？还没回来。后来，有位在黑龙潭附近山坡放牛的哑巴三才用手语告诉她，前几天突落大雨，他牵牛回来时，看见一个黑影驾着船向箭一般被洪水冲进黑龙潭，那影儿就很像漓江叔的打扮。一个白发苍苍，鬓髯雪白飘洒的老者回忆说，糟了，前段时间，他小子还找我打听过黑龙潭宝藏一事儿呢，我没防备，很是吹嘘了一阵。莫非他小子耳朵里卡毛钱一一听钻进去了？灵萝一听，顿时吓得瘫软在地。联系前前后后，感觉一定出大事儿了！父母、兄弟们赶紧一边派人抚了灵萝回家并看顾着，一边派人到黑龙潭打捞尸体。

       人们在黑龙潭打捞了三天三夜，也未捞着邝漓江尸身，只在潭边发现了邝家使用了多年的渔船的残骸和邝漓江一身外衣。这突如其来的噩耗传来，灵萝昏死过去，醒来，发疯般地跑到龙潭欲跳潭自尽随了福福他爹而去，却被即时追来的小叔子两口子拦下，硬背了回去。

       邱漓江沉入的黑龙潭，确是俗称的杀人潭，据说直通阴河，是水蛇盘踞之潭。隔三差五都会有人落水身亡，找不着尸身。还有的说有淹死鬼找替身。至于宝藏的传说毕竟只是传说，谁也没当真。总之，祖祖辈辈打鱼人是不敢靠近的，都远远的望见了就急忙打道回府，生怕慢了被旋涡卷了去成冤死鬼。

       邝漓江父母欲找吹牛大王一尘子找个说法，不是说他手艺好得很，经他看的地，建的房，住着会兴旺发达吗？怎么接二连三地呈现凶事呢？大儿子死了，二儿子又不能生育，完全是绝地嘛！可是一尘子可真是一尘土粒子而已，早已逃之夭夭，不知所踪了。一家老小方知悔不该不听灵萝的话。

       两年后，灵萝经公婆劝导，将福福过继给不能生育的小叔子一家。自己回娘家或外出打工。

       于是，灵萝万般无奈，在抱着福福哭了三天三夜后，万般不舍地离开了这伤心之地。

       可谓是：“凤凰一飞南方兮，官星受克丧夫婿。灵萝付漓三篙绿，漓却付萝一丧愁”